他們不允許,我從來沒有回過阿公家。這是我離阿公出生的地方最近的一次,也是目前唯一的一次。去澎湖之前,我沒怎么準備,甚至連資料都沒查,如果查了,澎湖就不只是匆匆一瞥。還覺得遺憾的是,沒有摩托車證,臺灣叫機車證,如果有,租一輛雅馬哈吹海風。
此行得到黃導的大力幫助。她是一位四十上下身材略胖、介紹澎湖時永遠掛著親切笑臉的女士。后來我在澎湖生活博物館的館刊上看到她的文章,卻原來她是嫁來澎湖的。
(一)
二崁聚落是一個秒殺相機電池和內存的地方,處處是景。黃導介紹,二崁聚落民居多姓陳,早期經營中藥起家,后來經商致富。在這里,你可以看到澎湖最具代表性的咕咾石建筑。二崁居民靠海吃海,收入主要來自海產,雖然現在游人如織,但他們對推銷旅游產品并不熱衷,也因此這里的氣氛變得特別溫和。
走在黑色石板路上,眼前場景如畫卷般鋪開,曲折的巷子一眼望不到頭,卻總在拐角處藏著驚喜。我們漫步在保留著閩南元素的傳統建筑群間,仿佛回到孩童時期,不時向敞開大門的屋子里張望,里面的人早已習慣這種問候方式。
墻上保留著幾處重新上色的廣告畫,質樸可愛,只是一個高高翹起的大拇指配上“綠豆糕”三個字就算完事。路邊、門邊、窗邊時不時出現精致的景觀盆栽,恰到好處。
一間掛著“二崁學堂”牌子的屋子里,一面粉刷成白色百葉窗式的墻壁上用黑色顏料寫的是二崁幼兒啟蒙書《二崁讀冊》:“天對地,懸對低……”最后一句頗有趣味:“治飫有學問,讀冊配魯蛋。”我不禁想,這二崁學堂是否也效仿孔廟,在祭祀之日或開學之時發紅蛋呢?
忽然聞到一股濃香——是薰衣草。前后左右卻遍尋不著,再嗅了嗅,尋了尋方向,原來躲在一堵矮矮的石墻后面。石墻不高,香草更矮,只有兩只手臂環抱大小的薰衣草就能散發出這么濃厚的香味,這才知道,具有凝神靜氣安眠功能的薰衣草原來是這么熱情。
再往前去幾步,是二崁聚落內擁有悠久制香歷史的小作坊。原料來自二崁聚落獨有的一種草藥,香的外型很不一樣,每根達到成年男子中指長度的香只有女子小拇指般粗細,并成尖頂塔狀。初次購買可以選擇組合裝,一個盒子分成兩格,一半是香,一半是香爐,香爐也應當地風情制成了“大目船”的樣子,很討人喜歡。這些“大目船”隨著制作人的興致彩繪成各種顏色,然后一排排擺放在篩子里曬干,好似整編出海的船隊。太陽底下,制作成形的香也在篩子里排著隊曬著太陽,這數量一多,看起來又像子彈了。
前面的人催促著快走,我只能走一處照一處,卻還覺不夠。
斷垣殘壁也可以很美。
(二)
然后我們去了吉貝島。
吉貝島是澎湖主推的一處旅游勝地,以海上項目為主。價格不貴,每人一百人民幣,可以玩七個小項目和浮淺。
七個小項目除了搭乘摩托艇外,剩下六個進行的方式一致:一輛摩托艇拉著后面各式各樣的充氣墊,在近海處轉一圈。因充氣墊形狀不同,驚險程度不同,其中一個 “心”型充氣墊只能搭乘兩個人,面積小重量輕,摩托艇油門一加再遇到一個小浪,整個人被甩到空中再重重跌下。我下巴重重地磕了一下,痛!
這幾個項目中我最喜歡的還是搭摩托艇。我在中間,同行的主任在最后。
小伙子技術不錯,順著水勢左飄飄右蕩蕩,這看似悠閑的動作卻讓我心里卻七上八下。忽然他不打招呼來了個大回旋,后坐二人毫無懸念地落水了,瞬間,天空大海擰做一團,海水沖進鼻子進入咽腔,我狠狠地嗆了一口咸水。抹掉臉上的海水任由身子隨波浮動,天空大海各歸各位,我這是在哪?一眼望去只有海水。這時,小伙子瀟灑地飄過來,淡定地說:不是我要把你們甩下去,是你們自己下去的哦。
我們狼狽地爬回去,哼哼,我找到訣竅了,絕不會再被甩了。
繼續左扭扭右扭扭,不一會又是一個大回旋,哈哈,這次我沒有被甩下去了,但是主任再次被甩。我們回去接在海上浮浮沉沉的主任——原來剛才我也是這個樣子的。
眼看著快到岸了。下艇方式有兩種,一種是甩,一種是靠。
帥哥問:甩不甩?
我說:甩甩甩。
主任說:可不敢了。
結果證明帥哥在甩人的過程中也能獲得極大的樂趣,我們再次被甩。雖然被海水嗆得難受,但相當刺激。于是,后面的伙伴快靠岸時,我會不懷好意的大喊:甩……甩……
不甩會后悔地。
然而更后悔的是沒參加浮淺,浮在海面上把頭探入海水中看珊瑚。這失落雖在豐盛的晚餐中得到緩解,但現在想起來還是難受,我曾經和海底珊瑚離得那么近。
大海中,我伸出大拇指沖他喊:你開得真棒。他向我揮手微笑。在大海面前,所有修飾都是多余的,直率最好。
(三)
我們住在馬公市。
第三天早上,五點半起床簡單梳洗后,我背著相機抖落房間的冷氣“出走”。
五點四十分,澎湖好。
出門十步路有一個十字路口,左手邊不遠處的電線上站滿了麻雀,電線桿邊上是跟麻雀一樣整齊排隊的機車,相較于它們的翅膀和輪子,我的雙腿行進緩慢,既然不能瀏覽,那就發現吧。我這樣想著,按照前兩天摸清的路線前進,必須在七點三十分前回到酒店,我有將近兩個小時。
發現是很耽誤時間的,好比麻雀的隊形、喧鬧聲都能留住我的腳步。地面上有些面包屑,它們飛下來團團圍起來啄食,忽然一輛機車開過,麻雀一哄而散,待機車開遠,它們才又來啄食。
一路上我邂逅了熱情的阿伯、酣睡的貓狗、蘇醒的澎湖。
阿伯坐路邊的石椅上,用愉悅的聲音向我問好,開始時我還不習慣,只是問好微笑,再遇見阿伯時,就不僅是問好,還聊了兩句。走著、走著,聽到一句“早上好”從背后傳來,我回頭看見早餐店阿姨正在沖著我微笑,立馬轉身點頭微笑。
在一家民宿門口的斜坡上,我遇見了酣睡的三只貓一只狗,貓扎推,狗也不遠。貓警覺,我還沒挨近就都醒了,狗繼續睡。拍下它們后我就走開,狗一直沒醒。
seven eleven里陸續進來穿著校服的中學生,一手面包一手純水,笑聲比交談聲大一些,想必是有值得高興的事情。他們自覺地控制著音量,并不吵鬧。
一條斜坡巷子的兩側分散著幾家創意店,都是年輕人天馬行空的玩意兒,十分有趣。這當中最多的就是用圓形浮球彩繪而成的各種貓頭。大概海邊人喜歡顏色分明吧,紅要亮,藍要透,這些新鮮的顏色通過鏡頭沖進人的眼睛,讓人應接不暇。分明的顏色跳躍性大,更顯得活潑,它帶動著人的神經跳躍起來,澎湖正是在這樣的愉快中蘇醒。
這條斜坡小巷一端是中央街,一端是天后宮,此刻我又站在天后宮門前。剪粘、木雕、水車堵、琉璃瓦失掉了最初的顏色,遠看只有灰蒙蒙的一片,卻很靜謐。
我跪在媽祖娘娘面前,祈愿媽祖娘娘保佑澎湖長長久久。歲月靜好。(泉州市臺胞 范怡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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